顾瑾玉抬手摸着他的后颈和发梢,身上又轻柔了,温和地点头。
顾小灯越发自在,安静地贴着他咂咂嘴品那点美酒的回甘,直到安静太久,才疑惑地转头看他们。
“不是要谈正事吗你们?”
光看着他掉眼泪像什么话呀。
这夜长得厉害,顾小灯窝在顾瑾玉怀里看另外三人忍去眼泪,看着人模狗样不少,抛开主观喜恶,客观看着养眼。
他听他们沙哑的说话声,不时就目瞪口呆,他们说话难免曲折弯绕,会谈的中心聚焦在葛东晨身上,这场私下的夜谈本就因他而起,他说了许多在顾小灯听来脊背发毛的话,那已经是葛东晨尽力润色之后的了。
“南安城地下有将近九千巫山族遗民,他们身上都种了不计量的蛊,留在中原境内都是隐患。两族仇恨攒了百年,难以磨灭,我生母对中原多恨仇,好在她这个族长想的是回家,十天后我们会走,我会尽量带上能带走的巫山族人回深山,剩下的只能你们来处理了。”
“在座的都是故人,我今夜不想撒谎,我阻止不了剩下的巫山族人向中原报复。我自己就是一只蛊,从七年前种蛊开始,只要蛊主发号施令,我只有照办的份,这些年我做过不少违心事,今年也许能到头了。顾瑾玉,你当初要是补刀把我脑袋砍掉就得了。”
“我走之后,葛家在南境便没有掌控力了。我们没有多少旁支,但南境一带依附葛家的官宦成了脉络,二十九城下覆盖了根深叶茂的商线,我走了,中枢能用上的手段多,最终目的都是刮走南境一带的脂膏。”
“我走之后,皇室基本也会拟一个巨贪的罪名戴到我头上,葛家影响下的地方商线会被盯上,也许我是贪了百万黄金,或者是挪享了千万白银,中枢需要多少地方的钱,就可以拟多少赃款在我头上。”
“中枢需要,本也无可厚非,但……什么时候是个头。只要中枢或皇室穷了,地方的肉以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名目归入中枢的国库,地方等中枢施恩只能看中枢的心情。国都长洛永远繁华极盛,地方呢,循环往复,阶段性陷入穷瘠和停滞……我走之后的南境,拜托你们瓜分的时候留点给地方,少搜刮回长洛。”
“我们定北王顾大将军,打过北征,正搞西伐,对中枢的这一套最熟悉了,一码归一码,多谢提醒,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快点死。”
顾小灯本就听得眼睛滚圆,正入神地想着其中的冷酷和拐弯抹角,冷不丁听到葛东晨说这话,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瞪向了他:“请不要诅咒我,我不想当寡夫。”
葛、苏、关:“…………”
顾瑾玉无声地笑了笑,指尖摸到顾小灯的耳铛,带起清脆的铃铛声。
顾小灯来时在顾瑾玉的笔画里粗浅地知道了南境后面的乱局,现在他也算是更细致地了解了。他扫过其他三人,关云霁是为皇室办事,一开始就是来想办法削葛东晨的权,苏明雅是因女帝中蛊之后半道来试图收利,大家本来是来整葛东晨,谁能想到这混血杂种直接要“叛逃”了,留下的若干遗产有形无形数不胜数。
那些东西摊着,足以钓得其他家争得你死我活。
顾小灯抬头看顾瑾玉蒙眼的脸,知道这英俊的搅屎棍是有些可恶在身上的,他再瞎再哑,也还是擅长一些挑火拱火的脏脏事。
他还是贴紧了这只脏脏大狗,转头问葛东晨:“南境的纷争你们自己处理,我只想知道一件事,蛊母在哪里?”
“我不清楚,当年是我母亲借我手上的权力把她送到深山里,她们说她在巫山族的圣地,那是一片危险又绚烂的桃源,她们要回去的故乡就是那里。”葛东晨歪着脑袋看着他,神情是柔软的,语气也是哄的,“小灯想解这个讨厌鬼的控死蛊,对吧?那就让他一起来,十天后跟我们一起去深山里见蛊母。”
顾小灯还没说话,顾瑾玉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,手太大了,直接捂了他半张脸,而苏明雅和关云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怒:“不准去!”
顾小灯懵住了,眼睛扑闪着在他们四人之间来回转移,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,葛东晨是拿着控死蛊的名头逼顾瑾玉进山——间接邀请顾小灯一起去他的另一个故乡。
葛东晨笑着看他:“小灯,一起来嘛。”
关云霁气得脸色发白,抓起桌上的银箸一把折断,直接使做飞镖朝葛东晨射了过去:“你他妈的闭嘴!要滚自己滚!”
葛东晨迅速避过,仍带着点欠揍的笑意:“云霁你就不要一起了,你还带着中枢的任务,胸膛又还有好弟弟捅出来的洞,深山瘴气不利于你养伤哦。”
苏明雅气得直咳:“杂种,你少用花言巧语哄骗他离开中原!异族恶山险水,他身体娇贵,如何能去!”
葛东晨冷笑:“论娇贵谁能比苏相贵?我还奇了,你怎么还能吊着命跑南安城来,怎么没死在半道上?”
顾瑾玉也气着了,一手捂紧顾小灯一手抽刀,简直想把葛东晨分成几段串成糖葫芦。
掰扯了半夜,葛家遗留的军政钱权没能让他们吵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