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色的异常眼睛对视,偏执地陈述事实:“小灯不在下面。那天晚上,你们把他怎么了,现在把他藏哪了?清清楚楚地告诉我,否则关家和云霁的下场,就是你一族和你的后果。”
葛东晨先问了他:“东城门全是你的兵,你围住了白涌山,是吗?那口池塘,你捞出顾小灯没有?有没有?”
顾瑾玉手里的刀颤栗起来:“他不可能在水里。”
“那就是没有了……”葛东晨的眼睛更绿了,“那他会在哪呢,池塘不过那么大,长洛水源到处有人把守,他去了什么地方,现在冷不冷,还哭不哭……”
不等顾瑾玉发疯,葛东晨就先魔怔地喃喃那一天晚上的情形,每一厘细节都刻骨地牢记着,从他自苏明雅手里接过顾小灯,怎样抱,怎样吻,怎样看,怎样追,再到怎么跳进池里捞,记忆历历在目,绝望也就纤毫毕现。
顾瑾玉也陷入了魔怔:“苏明雅把他送出去的?他知道是苏明雅将他送出去的?”
“知道。”葛东晨的双眼绿得惊人,“他什么都知道。知道我趁他昏迷时的动作,知道苏明雅拱手把他送出去了,也知道你的欺骗。”
顾瑾玉安静了一瞬,后知后觉地屏住呼吸:“我的欺骗……”
“他有个哥叫张等晴,是吧。”葛东晨垂着两手笑不出来,“当年他一进顾家,我就着人查探他的来历,他的父兄和江湖上的神医谷有亲传关系,神医谷和千机楼敌对,那个张等晴带着他进顾家避难,没过多久人就不见了,剩小灯一个人在顾家。张等晴的消失,和你顾瑾玉有直接关系,不是吗?”
“他逃跑的时候,掉进水里的时候,一定带着对我们所有人的恨意,高鸣乾,我,云霁,苏明雅,还有……你。”
“恨意如果有浓淡,他恨得最浓的也许不是苏明雅,而是你顾瑾玉。”
除夕之夜,长洛的雪格外大,满城因大寒和大乱噤如寒蝉,不敢过年节,不敢高声语,门户紧闭唯恐触怒乱党,苏家之内却有一个地方喧哗了整整半个月。
那是一座苏家私建的佛堂。半个月以来,有人诵佛经,转佛筒,一遍遍地求告。
当年苏宰相夫妇因心系天生病弱的幼子,于天铭六年遍访晋国高人,修建了这座奢靡贵重的佛堂。
苏家满门为公子明雅求康健,求长生,求福祉。
从上到下,无人不信道法,唯独当事人万般厌憎。
苏明雅病弱了十五年,自记事以来,他有大把的时间浸泡在两种气味里,一种是令人麻木的药气,一种是令人作呕的烟香味。
他不喜医师,深觉偌大晋国的医师皆是无能之辈,无一个能治好他,就连缓解他哮症发作的都没有。
他憎恶佛道,每一个身披袈裟或道服的世外高人在他眼里都是江湖骗子,不是招摇撞骗,就是装神弄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