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人吗?”杜长卿喊了两声。
无人回答。
顿了顿,陆瞳伸手一推,自顾走了进去。
屋里很黑,不知有没有窗户,全靠门外的一丝日光照亮半幅地面。一进屋,一股浓重酒气扑面而来。
杜长卿跟进来,立刻忍不住捂鼻。
陆瞳才走一步,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,随即低头,才发现是几只空酒坛。
抬眼一看,借着点微薄光线,能看清屋里的桌上、地下东倒西歪着许多只空酒坛,一些洒到地上,酒气伴随屋中发霉的陈气,熏得人头晕。
这看起来像间酒鬼住的屋子。
正在陆瞳看向那扇紧闭的小窗时,屋中陡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:“谁?”
这声音出现得突然,惊了杜长卿一跳。
紧接着,有窸窸窣窣声响起,屋中深处床榻上,隐隐坐起一个人影,人影动了动,像是偏头看向陆瞳二人,又问了一遍:“谁啊?”
嗓子哑得像副破锣。
杜长卿蹭到窗户边,将窗户用力打开,更多的光涌了进来,一半洒到屋中榻上,将榻上人照得清晰了几分。
床榻很旧,底下垫了干稻草,上头胡乱堆了几床脏被褥,一个穿破单衣的中年男子拥着被褥坐在榻上。这人约莫四五十出头,发丝掺了灰白色,凌乱堆在头上,像是几日没净脸,胡子拉碴,听见动静,男人抬起眼皮子,露出两只微微发红的眼睛,倒没有生气,只是醺然开口:“找谁?”
活像酒还没醒。
陆瞳往前走了两步,开口:“请问,可是苗先生?”
雅斋书肆的洛大嘴说,此人素日里独来独往,嗜酒如命,旁人与他都不熟,只知道他姓苗。
听见“苗先生”三字,男人目光清醒了几分,盯着陆瞳看了半晌,才道:“找我干什么?”
杜长卿脸色有些不好看。
这人看上去潦倒窘迫,屋中到处都是酒坛,看上去像是那些流连坊间的酒鬼赌徒。青天白日也一身酒气,瞧他说话的姿态语气,不像是什么正经人。
陆瞳却恍若未觉,只从袖中摸出几张卷册:“我从雅斋书肆无意买到几册书卷,书肆店主说,是先生所书。”
她把那几张薄薄纸卷展开,封皮上‘盛京太医局春试历年卷题精解’几个字格外醒目。
男人看了看卷册,又看了看陆瞳,似不明白陆瞳此举何意。
“我想再买一些先生的书作。”陆瞳道。
话一落地,男人愣了一下。
那张蓬乱脏发下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神色飞快掠过,然而很快,他就嗤的笑起来,抓了抓头发道:“开什么玩笑,这东西我照别人家抄的。”他两手一摊,撇嘴道:“就这几张,没了。”
杜长卿轻咳两声,用眼神暗示陆瞳可以离开。
虽然不明白陆瞳为何非要执着找到这人,但看起来这人的确不像是懂得药理医经之人。哪个大夫会大白日将自己喝得烂醉,连毯子破了脏了也不知道洗一洗。
陆瞳站在屋里,看着榻上那人扔下拥着的被褥,低头寻床下的鞋,沉默片刻,道:“我想请先生教我医理,通过来年太医局春试。”
此话一出,屋中骤然一静。
男人找鞋动作僵住,许久,缓缓抬头看向陆瞳。
陆瞳静静望着他。
一点日光从外面照进来,照亮窗前地面。那张粗糙的、生了细细皱纹的脸和屋里地面一样,泛着点湿冷的污垢,是张看起来颓然潦倒、平庸到近乎油腻的中年男人的脸,满脸写着黯淡憔悴。
有一瞬间,陆瞳觉得那双醉醺醺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但很快,那点光芒就熄灭了。
男人弯下腰,找到两只被踢到一边的鞋穿上,扶着床跳下地。他有一只腿是跛的,走起路来一瘸一拐,走到屋里桌前,翻出一只烂铁锅,从另一边布袋子里舀出半碗米倒进,又在水桶里舀一瓢水,就在屋里开始生火煮粥。
他开口:“姑娘这是找错人了吧,我又不是大夫,帮不了你。”
陆瞳道:“我瞧先生门前种了不少药草,若无打理,长不了这样。应当是懂药理的。”
杜长卿目露惊讶。
这破屋门前快把门淹了的杂草是药草?
他虽不会瞧病,但这些年在医馆耳濡目染,普通药材还是能分辨清的,没想到竟未瞧出端倪。
男人拿铁勺搅粥的动作微顿,换了个话头:“你们谁啊?”
杜长卿眼睛一亮,不等陆瞳说话,先清清嗓子,自报家门:“我是仁心医馆的东家杜长卿,这位陆大夫是医馆里的坐馆大夫。仁心医馆在西街开了多少年了,先生可以去打听一下,绝对好口碑。您要是答应为我们这位坐馆大夫教授医理,我们是会付酬劳的,条件尽管提……”
男人抬头,打断他的话:“仁心医馆?”
杜长卿一喜,正要继续夸口,就听面前男人混不在意地开口:“哦,我听说了,前些日子太府寺